虎先锋的故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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神话怪谈，沉浸在时光中，

有了无数的可能性，

也衍生出了无数绮丽的传说。

这里，

我也要给您讲一个，

您肯定没听过的故事，

这个故事要从那只泼猴说起……

虎先锋的名声是父亲用命挣回来的，可我还是怨他。

我刚刚出生那年，正赶上七大圣扯旗造反闹天庭，形式一片大好，我的老子虎先锋拍着我的脑壳一遍又一遍地说，你真是我们家的福星，福至灵心的那种！

当然我不是福星下凡，是只普普通通的虎妖。

父亲对孙悟空大闹天宫的事情怀有浓厚的兴趣。

在他眼里，那是“王侯将相，宁有种乎”的变种，也是妖怪扬眉吐气的机会，从此再也不用忍受低人一等的生活。

所以当孙悟空战胜了以托塔李天王和巨灵神为首的天兵天将之后，父亲连我的满月酒都没顾上喝，就义无反顾的投奔了花果山。

第一次围剿失败之后，玉帝改变了征战策略，由太白金星出面将孙悟空招安上天。

孙悟空的叛变，致使其余六圣发生了分化，父亲的来信中详细的记述了他们之间的争吵和担忧。

最终大家各奔前程，部众星散，轰轰烈烈的起义活动烟消云散。

玉帝随即略施小计，心高气傲的孙悟空大闹蟠桃宴，双方再次反目成仇。

孙悟空被如来佛主羁押在五行山服刑，享受生不如死的铁窗生涯，其余人逃的逃，降的降。

可即使到了最后一刻，父亲也没退缩，高喊口号冲入天兵之中，最后被杨戬的三尖两刃刀穿破胸膛。

他只托人带回一句话——

“不要当韭菜，也不要割韭菜。”

当我听这一切的时候，脑瓜是懵的！

什么乱七八糟的！那么多大人物都当了乌龟，他凭什么强出头！

死的人已经死去，我一个人苟且地活了下去。

父亲死后，留就给我最大的遗产就是名字，从此以后，我就是江湖上唯一的虎先锋。

大家提起虎先锋，总是竖起大拇指，说好汉子，好英雄！

可这有什么用，名气换不成钱，也当不了饭。

所以我的童年总是饥一顿饱一顿，饥寒交迫中的我比任何人都现实，只要能填饱肚皮，干什么都行！

成年后，我的第一份工作是在白鼠精的无底洞休闲会所当保安，无论什么牛鬼蛇神，虾兵蟹将，来者是客，进门就得喊：欢迎观临，祝您玩的愉快。

靠着这一嗓子，我第一次感觉到生活是幸福的。

直到那天，我不小心蹭脏了巨灵神的纯手工小牛皮鞋，他扯着嗓子骂了我半个小时。

白姐赶忙过来打圆场：“仙哥，何必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呢！咱们去里面喝一杯！”说完又呵斥我过来鞠躬道歉。

我擦着飞溅在脸上的唾液，第一次明白了仙与妖之间的差距，也明白了父亲为什么火急火燎的跑去花果山闯事业。

男人要维护自己的尊严。

我弯不下腰，低不了头，火气还一拱一拱往上蹿，最后忍不住跳起来，狠狠的甩了那肥头大耳的家伙一巴掌……

冲动的代价就是被几十个马仔围着打了半个小时。

我趴在地上，浑身浴血，身上已经疼到麻木，若非父亲当年的老上司猕猴王无意中认出了我，恐怕也就悄无声息的死在那里了。

他赶跑了打人的马仔，朝我喊：“虎先锋，站起来！”

可我腰酸腿疼，胸闷气短，屈辱和不甘像两座大山一样压在身上，我躺在地上，瑟瑟发抖。

猕猴王看着我，叹了口气：“没法子，谁叫你是妖怪呢，要想不被人欺负，你得上进。”

我嗤之以鼻。

这种劣质的心灵鸡汤，只能骗三岁小孩。

一个妖怪想要往上爬，难上加难。

前不久，号称五百年以来，最公正最严明的西天取经计划正式启动了，据说有三个收徒指标，这是最合理的一个上升通道。

大伙都跃跃欲试。

第一个想主动加入取经队伍的是我一个远房表哥——吊睛白额虎。

他冒冒失失的出现在唐僧面前，还没张口说话，就被孙悟空一棒打死，虎皮被剥了下来做了虎皮裙，成为孙悟空的形象标志。

除了被如来打怕，摇尾跪舔的孙悟空，猪八戒、沙僧都是凭关系进去的，就连后来安插的临时工，也是西海龙王的三太子。

我父亲，大表哥，两条人命，还不够看清现实吗？

猕猴王却说：“没有机会，咱们可以创造机会啊！”

猕猴王说，前不久，他的拜把兄弟平天大圣牛魔王为抗议取经收徒黒幕，带着一帮兄弟杀上了青龙山，将如来佛的四个马仔，辟寒、辟暑、辟尘和辟水一顿胖揍。

犀牛精门一败涂地。最终三人乘乱逃脱，辟水被生擒活捉，沦落为坐骑，改名避水金睛兽，而西天除了书面谴责，一点有力的回击都没有。

现在牛魔王开公司，置产业，闹的红红火火，名声财富双丰收，哪个不佩服，谁个不羡慕！

我听得悠然神往，身上的血液也开始发热，问他：“大哥，您也想干一票？”

猕猴王摇头哂笑：“说拾人牙慧，毫无创新，要干，咱们就干比他们还大的！”

见识浅薄的我当时就被猕猴王豪气干云的魄力折服了。

相处久了，我才知道，猕猴王眼高手低，胆小的很，之前牛魔王曾邀请猕猴王入伙，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，现在看人家做大做强，眼红的不行，也想拉拢一帮小弟，蹭热度。

猕猴王的计划就是干掉原创，直接顶替唐僧一行西天取经，最后修成大罗金仙！

我听到瞠目结舌，问他：“孙悟空很厉害的，其余几个也不好惹的主。”

猕猴王怪眼斜睨：“老子也不是吃素的。”

在商定的计划中，由我和几位兄弟冒充猪八戒他们，在花果山等消息，他则亲自引出孙悟空，务求将他一棒打死。

到时候真的也变成假的，假的也可以当做真的用，他就是唯一的美猴王。

大家听了喜上眉梢，我却多了个心眼。

为什么不先把唐僧猪八戒几个软柿子打死，万一他们联起手来，猕猴王对付得了吗？

猕猴王含含糊糊的解释说：“狡兔三窟嘛！唐僧毕竟是钦定的取经人，得给自己留条后路。”

我听得冷汗直流，孙悟空是个两面三刀的叛徒，死不足惜，万一到时候唐僧承认了猕猴王的身份，那我们几个，怎么办？

猕猴王开始顾左右而言。

那一刻我终于咂摸出味，这家伙打着为天天向上的旗号，只是为了骗我们给他卖命，等哪天条件成熟，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把我们卖掉邀功。

难怪父亲会死，这样的上级太让人心寒了。

于是，在事发前一晚，我乘着猕猴王醉酒，仓皇出逃。

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出走影响了猕猴王的心情，他连计划的第一步都没有走完，就被孙悟空一棒子打死了。

虽然离了猕猴王，但是我已经不愿意籍籍无名的活下去，于是投奔了妖精界的霸主，平天大圣牛魔王。

牛魔王豪爽明快，和猕猴王自私自大的性子绝不相同。

听说我是虎先锋的儿子，热情的招待了我。

饭桌上，我把猕猴王的事一五一十的讲给他听，牛魔王伏在地上嚎啕大哭。

我心里咯噔一下，这才想起花果山七大圣聚义，虽然和孙悟空生分了，其余几位还是肝胆相照的好兄弟，牛魔王会不会杀了我这个逃兵，祭奠兄弟的在天之灵。

哪知牛魔王提都没提，恨恨的说：“此生不杀孙悟空，难消我心头只恨！”

随即，牛魔王提出了重振妖界雄风，打败叛徒孙悟空的口号，并把我塑造成一位从孙悟空棒下逃生的英雄，借着这个名号办起了“三十天速成，吊打孙悟空” 特级培训班。

三百两黄金的入学费，我担任形象大使和总教头，红孩儿和黄风怪为副手。

不得不说，这个计划很成功，因为当时很多妖精都对孙悟空有意见。

这猴头，在五行山改造了五百年，不知怎么被洗了脑，见了老乡，一声招呼不打，一口一个“妖精找打”，太寒众兄弟的心了!

你忘记自己也是妖精出身了吗？

培训结束之后，红孩儿炼成了三昧真火，黄风怪炼成了三昧神风，蜈蚣精炼成了碧眼千睛，我能力比较差，只炼成了金蝉脱壳神功，一生中只能用一次。

就这样，也够孙悟空喝一壶的了。

那瞬间，意气风发，真有大刀在手，天下我有的感觉。

然后。

然后我们就窝在集体宿舍里，天天打扑克斗地主。

大家当然很气愤，他们花了钱，流了汗，是为了心中的理想，不是来这里过家家的，心里有气自然要朝我发。

那一刻，我忽然想到猕猴王对待手下的做法，又想到我临阵脱逃，牛魔王却无一字怪罪，心里忽然有了个不好的想法。

我气势汹汹的跑去找牛魔王，当面质问：“你是不是在骗人，借我的身份骗取弟兄们的报名费。”

牛魔王笑了笑，推出两大箱财宝说：“我有六耳那么小气么！”

我有些尴尬了，正想问他为什么按兵不动，忽然看到桌子上放着一张天庭的委任状，上面赫然写着：兹委任牛魔王为天庭平天大圣，开府建牙，与二郎显圣真君杨戬平级，听调不听宣。

我只觉得脑袋嗡的一下，天旋地转，孙悟空被招安上天，父亲战死，还有那个割韭菜的记忆又涌了上来。

此时此刻，怎能任由事情再次发生。

我大声喊道：“你不能去，这是天庭的离间计！”

牛魔王沉吟许久，忽然问：“你恨孙悟空吗？”

“当然恨！身为大闹天宫的领头人，半途丢下大部队，自己上天逍遥快活，哪里想过底下人的死活？父亲的死孙悟空脱不了干系，更不要说我的大表哥，也是他亲手打死的。”

牛魔王只是淡笑：“当初我和你一样的心情，孙悟空不管不顾的走了，留下我们打了不是，退也不行，可现在我有点顿悟了。”

“悟了？”

孙悟空自当上齐天大圣后，从没为六位哥哥说过一句好话，求过一官半职，任凭他们自生自灭。后来七兄弟反目成仇，从此老死不相往来，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，我不相信牛魔王能原谅他。

牛魔王苦笑着继续说：“我的确不会原谅他，只是这些年岁数大了，想问题也就深了些。这天底下没有战无不胜的人，只要你是人，有了牵挂，也就有了软肋，我们能做的，就是尽自己做大的能力，保护能保护的人。孙悟空的确不是东西，可他保护了花果山的猴子猴孙，现在我也有了妻儿老小，不能不设身处地的为他们着想……”

牛魔王说着，背过了身：

“当你长大些，就会明白，无论是谁，到最后，只能走向妥协。”

牛魔王说的十分动情，我心里却冷飕飕的。

因为委任状的最后一条，就是以剿灭火焰山的邪恶势力为交换！

我问他：“那我们算什么，既然你胆小怕事又为什么指使我们闹事？”

牛魔王说：“你知道割韭菜？”

割韭菜？

我忽然想到父亲临死前带回的那句话，这是什么意思我至今没能搞懂，但现在，牛魔王要给我解惑了。

“韭菜们坚定的认为，只要自己努力生长，就能见到阳光，岂不知看到阳光之后，等待他们的就是被割掉的命运。”

这就是韭菜，父亲临死前千叮万嘱的韭菜？

我忽然懂了！

我们只是大人物谈判桌上的砝码，讨价还价的资本，在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后，被镰刀一茬茬割下来的韭菜！

我仿佛看见孙悟空，猕猴王，牛魔王等一众菜农，喊着口号激励韭菜们节节拔高，然后扭头和天庭说：“看见没，不买老子韭菜，以后别想安生吃饭。”

……

沉默了半晌，牛魔王看我的眼神也有了变化：“我没看错你，你不像那些愣头青，听到这些话就气的要炸。”

“我只是想知道，既然已经决定走了，为什么又要告诉我这些？”

牛魔王意味深长的笑了：“因为你不像你老子，我比孙悟空厚道得多，人做事不能太绝，得给彼此都留条后路。”

的确，我不像我父亲，他性如烈火，嫉恶如仇，我却是个见缝插针的小人物。

我好像明白了父亲当年的做法，是作为一个英雄而死，还是苟活到目睹自己被生活逼到平庸。

他不愿当韭菜，也不想割韭菜，只能选择去死，那我呢？

我没本事，我的神通都是用来逃命的。

我该怎么做？

牛魔王一家老小当天晚上就走了。

我思量再三，怕挨打挨骂，还是没敢通知众位兄弟，一个人悄悄潜伏在左近，静观其变。

第二天，西天诸佛和天庭系的李靖哪吒不请自来，加上孙悟空三兄弟，三方势力将火焰山团团围住，以雷霆万钧之时，势要毕其功于一役。

反观火焰山群妖，仓促应战，又无人指挥，很快就溃不成军。

我看见有人在死前破口大骂：“牛魔王，虎先锋，你们这两个内奸败类，不得好死！”

我看见有人在跪在地上哀求：“大圣爷，饶命呀，千万不要做亲者痛，仇者快的事情。”

我看见孙悟空打得性起，仰天长笑：“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，够不上俺老孙棒！”

听到这句话，忽然有一股似血非血，似气非气的东西在体内冲突，激荡。

我有些迷茫。

妖怪，是因为本身就烂，还是因为多了你们这些蛀虫下三滥，才跌落在泥潭里翻不过身的？

他们可以输，哪怕再输千遍万遍，但是最后的尊严不能再任由你们去践踏！

起身，拔刀。

我直挺挺的迎上孙悟空，将他的原话十倍千倍地还给他：“死妖精，找打！”

我知道自己没有力挽狂澜的能力，但有种东西，是超越肉体，飘荡在九天之外的。

总得有一块硬骨头叫你们难以下嘴！

这块骨头的名字叫做虎先锋！

从今往后一万年，你们最应该记住的名字。

但，从此，世上再无虎先锋。

（文/公车庙，本文系“小说家族”独家首发原创小说，享有独家版权授权，任何第三方不得擅自转载，违者将依法追究责任。）